在我與教授見面說明狀況,並提交就診證明之後,教授勉為其難接受了請假的原因,因此當我於寒假期間收到成績單時,上頭沒有任何曠課紀錄,只有一筆請假紀錄。
「為什麼有請假紀錄?」母親拿著我的成績單,開始她的質問。
「有點感冒,所以在家裡休息了一天。」
「為什麼是事假?」
「我想說先吃從家裡帶去的成藥,沒有效果再去看醫生,結果老師說要有就診證明才能請病假。」
「事假會影響成績嗎?」
「不會。」
得到滿意的答覆,母親輕應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轉而問起真正讓我緊張的事情。
「為什麼有些科目的學期成績才八十幾分?」
在開口之前,我悄悄深吸一口氣,安撫覺得世界末日已然到來而絕望的內心,同時反覆鼓勵自己,努力相信過往多次嘗試與父母溝通卻都以失敗收場的經驗並不代表未來皆是如此,說服早已不敢輕易冒險的自己勇敢地踏出一小步,認真向母親解釋道:「因為老師的作業跟考試幾乎都是要我們交報告,沒有制式的計分標準可以參考,所以整體分數偏低,不過我每一科都有詢問老師應該怎麼改進,按照老師提供的建議去寫報告後,期末報告成績有比期中報告好很多,我會繼續努力。」
語畢,我故作鎮定地等待母親回應,但她只是靜靜瀏覽手中的成績單,彷彿打算將每一處墨跡都轉印到腦海裡而反覆審視,直到連紙張纖維的痕跡都熟記於心,才見她總算放過那張身單力薄的影印紙。
「嗯,有時間就去請教老師該怎麼提升分數,維持班級第一名的成績。」母親伸手把成績單遞給我,語氣平淡地說道。
不帶任何褒貶之意的中庸評論代表我成功化解最大的危機,能夠躲回自己的小天地享受剩餘的假期。
若是以往,我肯定在安全下莊之後立刻逃離家人的視線範圍,但眼下還不到能夠放鬆的時候,除了成績單之外,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上奏。
「媽,我在想下學期要不要去老師的辦公室打工。」雖然偷偷打工也是一種辦法,但考慮到東窗事發的可能性與後果,我決定如實以告,並盡可能表現出需要長輩指引的徬徨模樣,以尋求建議的口吻包裝心中真正的想法,放低姿態試探母親的意向,「老師說以前幫他整理跟製作文件的學生畢業了,問我有沒有興趣在空堂或放學後去他的辦公室幫忙。」
「哪個老師?」
向我提出邀約的是那位嚴格的教授,雖然諸多學生對其避之唯恐不及,但以專業角度來說,他的教學極具深度與內涵,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師,而母親在聽見我給予教授如此之高的評價後,隨即鬆開緊蹙的眉頭,語氣也明顯緩和許多。
「老師都特地邀請了,好好把握機會。」
「嗯,那我去寫信跟老師說下學期開始打工。」
母親點了點頭,示意我自行離席。
在逐步遠離母親勢力範圍的同時,我一直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不過眼看事情朝著我所期待的方向發展,比起塵埃落定的踏實與自信,我感受到更多的是彷若置身於夢境之中的飄渺與懷疑,但也明白這次溝通是極其重要的成功經驗。
當然,我十分清楚母親真正答應的並非「打工」,而是期望我藉此在教授心中留下好印象,以求未來在學業或仕途上獲得幫助,只可惜我無意顧慮她的想法,因為對我來說,經濟獨立才是我的目標。
縱使一份校內打工的收入遠不足以負擔所有的生活開銷,在許多方面也還要迎合家人的意見,但我終究是踏出了一小步,甩開過往在行動之前就認為注定會失敗的思考模式,利用自己對家人的理解研擬說服的方法,把「提出想去打工後立刻被駁回」的發展轉變為如今的狀態。
只要繼續活用這次的經驗,從容易被忽視的細微之處開始慢慢改變,有耐心地積累所需,為自己建立穩固的根基,總有一天匯聚的能量將足以翻轉我的人生,讓我更加靠近嚮往的未來。